NashvilleGonetoAshes

我丈夫、狗、和他们骨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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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myHempel

翻译：大拉链

修订：inhiu

在把那只狗火葬了之后，我躺在我丈夫的床上，观看动物奥斯卡颁奖礼。节目虽不是叫这个名字，但这是给那些在电影电视，或是广告节目里有杰出表演的动物颁奖。去年一头叫SchlitzLiquor的小公牛获得了该奖。在那之前，是凤头鹦鹉Fred。Fred获奖是因为它前喝光了一瓶酒，导致酩酊大醉，旋转坠落。我丈夫Flea说，这是电视上最棒的一幕。

随着Flea的离开，看这个节目变成了我的习惯。

在电视机上趴着的是大白猫Chuck，这会儿正呼呼大睡。他的尾巴垂了下来，将电视屏幕一分为二。在衣柜上面，电话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松木箱，里面装着Nashville砂砾一般的骨灰。

狮子Neil得到了年度最佳荣誉奖。主持人说Neil现在身在非洲，替他前来领奖的是他的孙子小Winston。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一头只有10周大的小狮子上了台，观众们集体发出阵阵怜爱的呼唤。电视机前的观众，想必也是这般。小狮子之后，他们把所有获奖者都带上了台。我猜他们都事先被注射了镇静剂，因为他们竟然没有互相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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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对着一堆急需处理的问题。Chuck需要番茄汁，因为他泌尿系统问题。Boris和Kirby则需要啤酒哮母来对付身上的虱子。而且，如果我忘了把吸尘器收好，八哥就会一直歇斯底里地尖叫。八哥认为吸尘器的那截管子是一条蛇。

Flea中风之后，医院的产业，所以现在剩下的这些动物是我仅有的了。多年来我们一直共处一室。

顺便介绍下，我丈夫，F.LeeForest，一个兽医博士。

兽医院就在我们家旁边。

其实，医院最早是我娘家出资买的，是我用苹果酱赚来的钱给他买的。我爸靠卖苹果酱赚了一大笔钱，因为他发现了一种方法，不需要用碱液去掉苹果皮。这笔钱留给了我，已经足够我得到一切我需要的东西了。医院，因为我买得起。

WillRogers称兽医是最高尚的医生，因为动物无法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兽医们需要触及深处，并用心来触及。

Thedoctorhastoreach,andhereacheswithhisheart.

我觉得，兽医身上的这种对动物的爱，就是我爱他们的地方。这种感情令人心安；我觉得这种爱也会延伸到我身上。然而，无论我是否能获得这种爱，我丈夫给我的爱并不比他爱动物更多，起初这很令我困扰。我那时候常想，我的爱这么棒，为什么它没能得到相称的回报呢？

一切也许都会因此而完蛋。但他对动物所付出的那种巨大的爱，给了我希望，让我一直等着他能以同样的方式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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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丈夫所从事的工作，起初我并不适应。例如，我会对猫过敏。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一直依赖于免疫治疗。不是吃药片那么简单，是需要打针的那种。

我先走向了八哥，把吸尘器收了起来。这只八哥，在它不尖叫的时候，只会说一句话。这句话是Flea教它说的。他在鸟笼外面放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告诉我，我很蠢。”所以当你走到这个笼子面前的时候，你会对那只鸟说“成，你很蠢。”可讽刺的是，这只鸟会到答道：“我可以和你说话，但是你会飞吗？”

Flea简直可以靠这个在拉斯维加斯进行表演了，但是那里没有小鸟专用的恒温箱。

这只八哥到了那里的话，绝对会第一个死。如果你还想问谁会第二个死的话，是Nashville。

我答应过Flea，我会照顾它们这些小东西，现在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我可是亲自挑选它们的新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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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hville是他的最爱。她是一只有着灰色轻盈毛发、青绿色眼睛的萨卢基犬。(注：一种起源于东非的狗）你知道在古埃及陵墓的墙壁上，就画着这种体态颀长的猎犬。它们自那会起就是高雅的贵族犬，一直受到人类崇拜。

Flea也是，非常宠爱她。

他喂这只狗吃枣。

我曾经见到过她每吃一粒枣前，都能小心地吐出枣核。她像狮身人面像一般优雅端坐着，而我丈夫则把手伸到她嘴里，替她按摩牙床。他还直接用指甲帮她剔除牙垢。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解释这条狗名字的由来——我们捡到这群幼崽时，纸条上写着Memphis（注：孟斐斯，一座古埃及城市；与孟菲斯，美国田纳西州的一座城市同名）他们本应该拥有一个埃及名字。可Flea误会了，于是他把这条狗取名叫做Nashville。一个来自东岸、曾经富有得可以买下整个波士顿的女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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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个夏末，Flea都会带着Nashville去中央山谷玩耍。他们在葡萄园边追野兔玩。和狩猎犬在一起时，这种行为就可以被称作为“追踪狩猎”了。Nashville总能用她敏锐的视角，盯上兔子，指引着Flea前去追捕。有一次，她直勾勾地盯着天空，Flea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架正在穿过太阳的飞机。

有时候我也会一起去，一次，我们让Boris也去狩猎。

Boris是一直俄国猎狼犬。体型壮得和个玫瑰碗花车似的。

他完全是个青壮小伙子——要不是他满脸胡子的话，你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青春痘。他一周就能吃光两大袋狗粮，有一次他还吃了一盒钉子。

没错，是一盒。

我们放Boris去追捕兔子的那天，给他喝了一杯咖啡。是Flea让他喝的，还给他加了咖啡伴侣，因为咖啡因会提高狗的追捕能力。然而，Boris太兴奋了，完全分辨不出猎物和其他人的区别。他甚至把我看成了猎物...他，一只一百多磅的大猎犬，振奋狂呼，冲上了麦克斯威尔咖啡帝国大厦之巅。这是一副让你觉得人生已经完整了的画卷。现在我只让他去小公园玩玩，和公园里的小雏鸟和禿尾松鼠玩。

F.Lee在中风三周后，终于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说了一些情侣间的秘语。我猜这些话是说给Boris听的。是啊，Boris才是那个为他推轮椅的。Boris从人行道上原地助跑，纵身跳跃，用爪子推动轮椅，推着Flea昂首前进。

我问过Flea，他是怎么训练Boris做到的，

Flea回答：我没有训练过他。

我其实是可以像他一样那么爱一条狗的，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那么爱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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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一个能睡着的小窍门。我在我丈夫睡觉的地方睡。

这样的话，我转身时看到的空出来的地方就是我自己的了，这样我就不会觉得他已经离开了。

那些寒冷的夜晚，我会把他的长袜套在我的手上。我在他的床上读书。依然有很多人写信给Flea，因为他曾经给一家报纸写过QA的专栏。去专栏接替工作的新兽医为了让我有点消遣和娱乐，把人们给Flea的信都寄给了我。其中有一封我很喜欢——一个男人认为他的猫是个同性恋。

这封信是这样开头的，“我的猫咪Frank（化名）……”

补充一句，除了Flea的长袜，我还会戴他的表。

我们（寡妇）当中的很多人都会戴着亡夫的手表。

这是我们确认彼此身份的方式。

在睡觉时间，我会去想想Nashville会以上么样的方式跟Flea同床共枕。我曾经读到过一则因为男子让自己的阿富汗猎犬睡在婚床上而导致婚姻破裂的新闻。

我有自己的床。平时我会自己一个人睡，有时我们也会需要同床—并不是为了做爱—但做爱会是我们去那间房间后做的事情之一。

早晨，我不会独自一人醒来。Nashville离开后，Chuck会过来转悠。

Chuck是一直白毛蓝眼睛的猫，是这些宠物里很难得的一只没有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当他听到你的呼叫时就会过来。他的毛和海狸的一样浓密；你能从他的毛上看到手指抚摸过后留下的痕迹。

Chuck的行为，就好比猫里的Nashville。他最喜欢把抽纸从纸盒里一张张拉出来。如果他太吵闹了，我会用一把梳子让他安静下来。Flea曾经示范过怎么做到。刮擦梳子齿的声音会让一只猫咪想睡觉。然后你就可以把他摆到你希望的任何地方，任何一只猫，不管多酷，这个方法都一定会凑效。

动物很纯粹，Flea常常这样说。他们身上没有什么欺骗性的东西。

我一般都会跟他争执：猫呢？他们总是蹒跚而来，从天而降，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是故意的。虚伪就是欺骗，他们总会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谁？你在说我吗？”

他们永远只会为了更好的食物挪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等你们在街上再相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再记得你的名字，以及你曾给他取过的名字。

早晨，Chuck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我的声音相呼应，听上去就像在做祈祷。

早晨，就是我做祈祷的时候。

邮差改变了要收养鸟儿的心意，当Kaiser夫人来要带走Kirby和Chuck的时候，他们俩都藏了起来。我都已经把他们生活的必需品收拾在一个袋子里摆在门口了——Chuck的番茄汁和猫薄荷味老鼠，Kirby用来清洁牙齿的牛奶。

你早就能料到Chuck会这么做。但是Kirby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狗。她在这里呆得最久，而且还是一条小型的、经过特训、在电视节目里做过表演的猎犬。她本来要接拍下一个系列的节目，但是因为体型长过了于是被抛弃了。想不到她（这样一条饱经沧桑的狗）还是会玩弄这样无用的小把戏。能让这群在隔壁等候室的家伙们为之兴奋的事情就是Flea抓到Kirby的时刻。

他这时候一般会说，“Kirby，恐怕你已经被逮捕了。”然后Kirby就会冲到墙头去。“我现在要搜身了。Kirby。”然后Kirby就会把爪子抵在墙上，即使在Flea拍她身子侧边的时候也会乖乖站着。

Kaiser夫人在自己的狗死了之后，来到了我们家探访。

当Kirby把爪子摆上Kaiser夫人膝盖上的时候，夫人流下了眼泪。

一切都只因为Kirby不喜欢被人摸头，所以她把自己的爪子伸了过来、把自己的头偏朝了另一边。但是Kaiser夫人牢牢记住了这一切。当她听到我说Chuck需要去一个没有小孩的家庭时，她同意一起带走Chuck。Chuck总会嫉妒那些小孩子，并对他们发起攻击。至于我自己，我在考虑，Chuck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在圣诞节的时候在家里摆上一品红和石斛花了。

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告诉Kaiser夫人等他们一出现，我就会把他们带到她家。她站在前厅跟Boris对话。她是真的是为了Boris而进行对话。

“‘噢’，他说，他说，这块骨头真好吃！他说，他能不能也吃一块好骨头！”

Boris走开，瘫倒在毯子上。

“他在说，哦，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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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iser夫人戴他亡夫的手表很多年了。

等她情绪好起来并且离开以后，动物们开始进来活动了。Chuck叼着一片吃了一半的薯片。他把薯片丢在了厨房地板上，提醒大家这个依靠食物而运转存活的世界的残酷。

在F.Lee去世后，别人问我我还好么。我说我衣柜里的衣架现在终于够用了。这也许并非我的本意，可没准，也算是吧。

Nashville死于心碎。她绝食，并且自行终止了一切活动。她被病菌感染了。

最后，我用一针巴比妥酸盐（安乐死药剂的成分）注入了她体内。我觉得她彻底抢了我风头，喂，你在听我说吗！

事实是，我和这群动物都被Flea以同等程度爱着。

Flea给我的爱和他给予这群动物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从来不会对动物说，你不踩我的地毯，我才会爱你。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他会一直这样爱它们。

这也是我得到的爱。

但我需要有条件、有区别的爱。

上帝，这样的自白怎么样？！

我丈夫曾经说，动物永远不会让你失望。我不同意，我说，它们当然能让你失望。你怎么解释那些踩了你地毯的狗？当你规范它们行为的辛苦努力都付之东流时，你什么感觉？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让我再想想。但好像我和Flea共同生活的经历和记忆，动物们无处不在。

Kirby到现在都还是会在周日的早晨把他订的周报叼回家。Flea在那里玩填字游戏的时候，Kirby会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他会假装跟她商量怎么填：“我理解你为什么觉得这里应该填dog，但是你难道没发现cat更适合吗？”Boris和Kirby到了今天还会撕咬他的拖鞋。

但Flea以前常说，他们制造的麻烦再多，也不会多过他们的寿命。

所以现在，我们都还在这里。

Boris、Kirby、Chuck，还有已化做骨灰的Nashville。

临睡前，我告诉八哥鸟，你也许不哑，但你还是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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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鲜花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被送到了家里。卡片上写着是F.Lee送的。我打电话去公司问，对方说Flea购买了一种“爱情保险”。一种为了遗忘纪念日的人而提供的服务。你告诉他们日期，花就自动送上门去。

以这种方式收到鲜花吓了我一跳。我想，我需要出去走走，走一段长长的路，走到城里去。

在我离开家之前，我喂Chuck吃了一些化毛膏。天气暖和起来了，他需要玩那些毛球。然后，我把他装有狗粮的碗放到一个倒了水的浅盘里。我往水盘里加了一勺洗涤剂。Chuck从早到晚都在吃东西，这勺洗涤剂能像护城河一样，让那些小虫子远离他的碗。

在走往城区的路上，我突然恢复了正常。

这要感谢于两件事的发生。

第一件事情是那个乞丐。他蹲在路边，一条狗在他旁边。一条眼睛上沾满了眼屎的牧犬。在它的鼻子底下是一个红色的塑料碗，上面写着“求求你，给我的狗一些吃的吧”。

那条狗和Flea医治过的任何一条狗一样安静，麻醉药消退时，在他怀里痛苦挣扎。

走过几个街区以后，我买了一磅绞牛肉。

我几乎是跑着回去的。

那个乞丐和那条狗依然在那里，碗里躺着几枚硬币。赠送食物让我感觉良好，直到我转身发现那个男人正在看着我的时候。他斜靠在一家已经关门的修鞋店门口，脚下是一个空了的易拉罐。他看见了。而且我什么东西都没给他。

当你面对这样一件事的时候，你会作何感想？我觉得这种事情会长驱直入，进入你内心深处。

我们给予我们所能给与的——这就是心能走的距离。

这是第一件让我转头回家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只是因为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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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8今天八岁了，永远生日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