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最美的满天星

文/赵小越

母亲的幸福理念

我曾一度认为，母亲是最难写的主题。她太伟大，所以难以用语言描绘；她太平凡，以致于常常会被人忽略。母爱是世间最具张力的情感，它既可以广博到无穷的天边去，也可以细腻到微小的尘埃里……

从十八岁开始，我就离开家，独身前往重庆求学，这一晃也将近九年了。硕士毕业后，我忽然间看透了很多事，明白了父母对我的重要，于是一改往日留在南方的“顽固”想法，回到离家不远的城市，重新开始人生。许多朋友对我的决定不甚理解，可我的回答却十分简单：离父母近。仅此而已。可就算如此，我仍然没有勇气写写母亲，生怕写不好心中那尚有些模糊的感觉。

工作定下来后，我告诉了母亲，她甚是喜悦。可想让她来陪我住几天，她却犯愁了。

是因为姥姥。姥姥年纪大了，经常生病，干不了活，在家里全靠母亲照顾着。大舅在长春，二舅在成都，平日虽有话语的关切，可人不在身边，终究不一样啊！近日，二舅回小城办事，暂住家中。母亲这才放心，随我来这里小住。

母亲一进屋，来不及歇，就开始“风风火火”地帮我收拾屋子，令有些懒散的我汗颜不已。她一会儿在厨房里蹭油烟污渍，一会儿在卧室里换床单被罩，一会儿又帮我收拾过季衣物……我看着她利索干活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地把地面扫了一遍。她把抹布娴熟地洗干净、叠成块，放在桌角，细细端详着被她打理过一遍的整洁屋子，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就又蹙眉了——屋子虽敞亮，却缺点东西。她边看边摇头。

这不挺好吗，缺啥，我问她。

缺点花花草草啊。母亲念叨着。是啊，花草是母亲的最爱，老家的阳台和角落里处处生机盎然——沁心的茉莉花、小巧的长寿花、冰清的白掌，还有绿萝、芦荟、文竹、吊兰、一品红、虎尾兰、蟹爪兰……阳台上还缠绕着爬山虎，宛若一座小花圃了。对母亲来讲，保持屋子的干净整洁还不够，最重要的是温馨舒适，这才是她的幸福理念。

赵小越户外采风自拍

配角式的母亲

下午，母亲在准备晚饭，我去了街角的花店，在一片如梦花海中寻寻觅觅。我发现每个大花束周围都会点缀着些花瓣如豆粒大小、净白如雪的小花，我贴近了仔细瞧着。老板看到后，边修剪着花枝、边微笑着对我说，这叫满天星，花语是甘愿做配角。我真替这种小花抱不平，这么雅致唯美的花怎么可以只做陪衬？

可我忽然想到了母亲——在这个家里，如果有一个配角式人物，那就是她了。我刚念初中时，父亲生病，母亲辞掉工作，围着我们爷俩转；长大后，姥姥和姥爷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母亲又围着两位老人家转。这么多年，她就好比圆规，一直这么“转来转去”，而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中心点。

上初中时，父亲患了严重的腿疾，不得不在家养病。母亲为了照顾他，照顾正在上学的我，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那时，她还不到四十岁啊，正是事业心最强的时候。每次回到家，她都微笑着接过我的书包，叫我到厨房吃饭。可我不知道，母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是否会暗暗哭泣？那时候，家里的条件真是差呀，给父亲买药已经花掉了很多钱，连过年买一件新衣服都是奢侈的事。可父母知道女儿要富养的道理，从未让贫穷接近过我。吃不起贵的，就吃健康的；买不起衣服，就亲手给我织毛衣。母亲的手真巧，直到现在的同学聚会，老同桌提起我穿的各种卡通图案的毛衣，还羡慕得紧呢！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见母亲有过一句怨言，每日给父亲敷腿、按摩，陪父亲去做检查，不论酷暑，任劳任怨。她的温暖支撑着父亲，支撑着这个平凡的小家，一步步平稳地走了过来。也许正因为母亲的不易，在学习上，我也从没让她操过心，高中阶段达到了我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连续三次文科年级第一名，给了她不少的欣慰和动力。

四年前，被视为“人类杀手”的肝癌夺去了姥爷的生命，姥姥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甚至连锅都端不动了。所有的家务活都由母亲大包大揽下来。每逢亲戚们回姥姥家聚餐，母亲都要沿袭姥爷的习惯，准备一大桌子菜。有些是必备的，如红烧排骨、拌凉菜、豆角炒肉等。父亲平日要上班，所以母亲一大早就去菜市场采购，大包小包地拎回来，择菜洗菜，炒熟上桌，一忙就是一上午。老家的厨房小，桌子一头靠着墙，每次坐四个人就满了。母亲总是等大家吃完，她才上桌吃。我看母亲辛苦，就等亲戚都吃完后，再陪着她一起吃。吃完了，我要帮她刷碗。她把我推到一边，说：“在外面，什么都得自己干，回来了就歇歇吧！”父亲也会在母亲干活的时候，从背后搂搂她的肩，对她说：“咱家要是没了你，就完了！”母亲回头瞅了父亲一眼，回过头来却欣慰地笑了。

有母亲在，家才是家的样子。母亲之于家庭，犹如满天星之于花束，虽默默无闻，但不可或缺。

赵小越写真古典艺术照

最美的花献给母亲

花店老板问我，你到底要哪种。

我只要这个满天星，给我包一大束。我对花店老板说着，忽然眼圈有点发红。这时，花店的背影音乐换成了五月天的《倔强》，这是我从前常听的歌，一下子牵出了我更多记忆的线团，越扯越远。

我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大多数都是母亲陪着的。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外地，只能将姥姥临时交给父亲来照顾。考试当天的早上，她起得比我还早，出去给我买豆腐脑和油条，外加一个茶叶蛋。每考完一科就在考场门口等我，每次出考场那一刻，我总是习惯了去找母亲的身影。

在如潮的人群中，我看见她站在校门对面的那棵梧桐树下，她的目光搜寻着我，头微微昂着，看起来那么优雅、那么自信，好像笃定我是这里的佼佼者一样。我知道，她一直以我为傲。记得考研那一次，我在重庆大学参加面试，考最后一门综合科时，已是下午，不得不退房，母亲就在考场门口的台阶上铺了一张报纸，坐着等我。那天，风很大，地很凉，进考场后，我还有些担心。可母亲之前告诉过我，要竭尽全力，就不会后悔。况且我的成绩是报答母亲最好的方式，所以，我抛却了一切犹疑的念头，专心备考。三个小时后，我出了考场，看见母亲在冲着我笑，而夕阳却清晰地照见了母亲的白发与皱纹，像是在提醒我什么一样。晚上回家，她咳嗽个不停，我给她买了伤风感冒药，可还是担心着。后来，我得知考上了，内疚感能稍稍减弱些，但还是决定，以后不再让她这样受苦。说来也有意思，父亲也陪我考过试的，是长春的一次事业单位考试。成绩下来了，榜上无名。他开玩笑地对我说：“以后还是让你妈陪你吧，她陪你，准能考上！”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这样无私地为我付出，陪我度过人生的一道又一道坎？母亲，是毫无怨言的母亲。

对了，我的满天星呢？

心中正想着，花店老板包好了一大束满天星递给我。我的眼前仿佛氤氲出一幅夜空静谧图，这小小花朵便是繁星，闪烁在我的心灵深处。我眼前又出现了母亲温柔的模样，就算迟暮，也灵秀婉约，不失仪态，光芒四射。

我心中对母亲的感觉因为满天星而豁然开朗！这种灵魂相接的快感同样是母亲带给我的！在这个人人都想做玫瑰、百合、水仙、牡丹的年代，无欲无求的满天星是多么容易被人忽略啊！它像极了母爱的无私与平常！但在被烘托的繁花心中，对于满天星，永远都留存着心底最真挚纯粹的那份感动……回家的路上，我抬头看天，对上苍充满感激。

推门到家，母亲携着一缕饭香到门口迎接我。她惊讶地问，你怎么买了一大把满天星回来？

因为这是最美的花呀。我将满天星献给母亲，微笑着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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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越女，年立冬生于吉林白山，法学学士，文学硕士，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协第四届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近年来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解放军报》《散文诗》《工人日报》《天津日报》《吉林日报》《做人与处世》《延河》等发表作品。年加入袁恒雷写作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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