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圣故事雕塑作品记者苏盛宇摄

钟云舫雕像

《振振堂联稿》

位于滨江路的“诗联文化长廊”记者苏盛宇摄

《振振堂联稿·叙》

钟云舫，江津高牙人。据民国版《江津县志》记载：其人“性豪侠，博于文，生平著作甚多。”钟云舫工诗文词曲，尤擅对联。年，他被构陷入狱，关押在成都待质所，前后两年在狱中创作了《拟题江津县临江城楼联》，该联字，为中国第一长联。其遗世之作《振振堂联稿》共收对联余副。钟云舫在对联创作上成就斐然，被后人誉为“联圣”。

钟云舫为何擅长作药草联？

药草联是连缀中草药名而成的一种行业联，多悬于中药铺作广告，但也有文人专以中草药名缀成联语，供人欣赏。钟云舫所作的药草联即属后者。

《振振堂联稿》集药草联70副，涉及中草药多达余种，堪称药草联的巅峰之作。

钟云舫世小弟吴忻在《振振堂联稿·叙》中言钟云舫“自幼为祖母珍惜，祖母卧病十二年，继以父病五年，必亲侍医药。”钟云舫在《振振堂诗文联三稿·序》中也称：“我病也，九死而一生。”长期求医寻药的过程，使他多识百草，术精岐黄，为药草联的创作奠定了扎实的药物学基础。

清光绪二十九年（年），钟云舫受被革职的江津县令武文源诬告而入狱成都。长夜难眠，钟云舫在狱中撰联排遣郁闷，药草联因此诞生。在《振振堂联稿》药草类小序中，钟云舫写到：“癸卯、甲辰、乙巳，三载羁成都，一顶南冠，无书籍可翻撷，每苦夜长，因索枯肠，取药名及四书成语，编辑成对，藉以消遣，虽无甚意，然可以志一时之痛，故存之。”

药草联包括哪些内容？

钟云舫的药草联在内容上写景、咏物、叙事、抒情，般般俱全。

（1）写景

借药草名描绘山水林石、四时景物，其色调鲜明，意境开阔。诸如：“霜信冬花红了叶；石流寒水碧成渠。”

冬花早在深秋的浓霜中红艳了叶片，冷泉流经山石碧澄了渠水。江津方言读“茄”为“渠”。且不说此是集草药名对，就是当做文学作品来看，亦是一副诗情画意的好联。此联用谐音技巧粘合“霜杏”“梦冬花”“红蓼”“石榴”“寒水石”“碧澄茄”等六味中药，构成了一副美丽的深秋景色图。钟云舫弟子郑埙赞曰：“此置之名人集中，亦的是佳句”。

（2）咏物

借药草名揭示事物特征，其具体生动，形象感人。诸如：“清苑仙桃，夏枯冬不老；茅山玉粥，早食夜来香。”

“仙桃”夏日枯萎而冬日繁荣苍翠，“玉粥”早起饮食后到夜里仍齿颊留香。“冬不老”为“冬青”俗名，江津方言读“粥”为“竹”。此联中含“仙桃”“夏枯草”“冬青”“玉竹”“枣实”“夜来香”等六味中药，读来不仅通俗易懂，也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十分有画面感。

（3）叙事

借药草名叙述事件，其形式新颖，引人入胜。诸如：“父子牵牛，各耕元熟地；野人勤菜，同薅山豆根。”

田家父子牵牛耕地，郊外农人薅豆育菜。江津方言读“耕”为“根”，读“野”为“苡”。“附子”“牵牛”“葛根”“熟地”“苡仁”“芹菜”“同蒿”“山豆根”均为中草药。此联以八味中草药来叙农家耕耘之事，真可谓缀合精妙。

（4）抒情

借药草名抒发自己抑郁之情和高远之志。诸如：“久屈覆盆，惶祈使君速断；陈年衔石，雅怜妇子将离。”

上联言受屈日久，祈请官府尽快断狱，下联言含冤多年，深怜妻儿异地远离。其弟子郑埙评曰：“一生坎坷，触物皆形惨状。”江津方言读“速”为“续”，读“衔”为“寒”。此联中涉及“酒曲”“覆盆子”“黄芪”“使君子”“续断”“陈年酒”“寒水石”“雅连”“附子”“将离”等十味中药，说物亦是道情，寓意幽深。

钟云舫的药草联有何艺术特色？

细品钟云舫的药草联，竟有风花雪月之美，俗事仙品之奇，忧虑悲情之沉，真真令人叹绝。其在艺术上主要有两大特色。

（1）俚语乡音入联

土生土长的江津人钟云舫，自然会把江津的俚语乡音带入药草联。

例如：“五谷登新，大麦黄连苍耳子；六神朝老，桂花香附白头翁。”江津方言读“脑”为“老”。“朝脑”为中药“樟脑”别名。

又如：“血结皮消，苦恨人生没药；辞姑贝母，雅怜之子当归。”江津方言读“杏”为“恨”，读“生”为“参”。“苦杏仁”“人参”均为中药。

钟云舫巧借俚语，使原本不对仗的中药名形成工对；钟云舫巧借乡音，使原本与中药名不同音的字构成同音关系。此类用法，平添了其浓郁的乡情，也使他的药草联读起来朗朗上口。

（2）修辞手法多样

钟云舫灵活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比如前部分提到的谐音，以音同或音近字代替药草名的本字，从而使联语上下连贯，串合有情。对谐音用法，钟云舫多在联后以“×叶×”方式注明。

“黎奴黑醜怜花白；阿娇独活恨人双。”注：“奴叶芦”“醜叶丑”“怜叶莲”“娇叶胶”“恨叶杏”“双叶霜”。连缀中药有“藜芦”“黑丑”“莲花白”“阿胶”“独活”“杏仁霜”。

据笔者统计，在《振振堂联稿》70副药草联中，明确以“×叶×”注明谐音手法的共有处，未注明“×叶×”的谐音用法也有数十处。对此类谐音药草联，郑埙评曰：“以花药名组织成联，但取叶音，不能加减一字，乃须对仗工稳，串合有情。”

钟云舫在作药草联时还擅长使用拟人手法，将指物的药草名拟作人，赋予联语新的生命，使表达的内容更加妙趣横生。

“上官桂，一品红珊瑚，鹤顶猪翎，金缨戴赭石；野麻姑，四季斗针线，艳山巴壁，卍字篆技运。”将“上官桂”拟作一个披金戴玉的权贵者，将“野麻姑”拟作一个飞针走线的巧姑娘。可谓妙对，浑然天成。

此外，笔者发现钟云舫还擅长运用省略手法，省减药草名全称，使联语平仄有致，对仗工稳。

“雨余风化六月雪；云片山遮八角峰。”“雨余”是“禹余粮”的省略，“云片”是“云片硝”的省略。

钟云舫的药草联，其数量之多，内容之广，质量之高，令人惊叹。这既是一座仙葩俗草争奇斗艳的百花园，更是一座极其珍贵的艺术宝库，震古烁今。